这篇文章描述的是一次在秦国内部围绕战略问题而发生的宫廷论争。论争的一方是名臣张仪,一方是悍将司马错。论争的焦点则在于确定泰国的下一个攻击目标,以达到从中获利、富国强兵的目的。二人各执一端:一方极言攻韩,一方力主伐蜀,如从立论的标准看,他们的出发点还是一致的。那就是,“名”、“实”二字,既要为秦谋得实利,又要不致于陷于污名之中。《孙子兵法》有所谓“多算胜,少算不胜”,司马错能在论争中占上风,原因就在于他眼光更远,思虑更深。他不仅抓住了名利的根本,而且还进一步考虑到事情的轻重难易。他看出伐韩劫周既遭恶名又无利可图,而伐蜀则是避难就易,可以“名实两附”。
文章先列张仪的观点。首先,张仪认为伐韩可分三步:第一,亲善魏,楚,出兵三川,扼住轘山和缑氏山的出口,挡住屯留的通道;第二,由魏绝南阳,楚临南郑,牵制韩军,秦军乘机直逼二周郊外,声讨周天子之罪,迫其交出象征王权的九鼎宝器;第三,拥九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,成就王业。其次,张仪驳司马错伐蜀之论。认为蜀地偏远,劳师乏众,不足以成威名,也不足以得厚利。而创建王业的关键之地在三川,周室,伐蜀离成功之业太远,不宜采用。
针对张仪之论,司马错斩钉截铁地用“不然”二字进行反驳,然后也分三步论证伐蜀的理由。第一,从宏观上提出建立王业的三条件,即地广物丰,兵强民富,博德广施。而秦地小民贫,尚不具备成就王业的条件,宜从易处着手,增强国力;第二,蜀有桀,纣之乱,易攻易伐,用兵不伤众,取其地可广域富民,道义上还可获得禁暴平乱之名,一举数得,既有利又师出有名,不会引起诸侯国的反对;第三,伐韩不可行。伐韩未必有利,又有挟天子的恶名,势必迫使各诸侯国联合抗秦,使秦处于危险的境地,故伐蜀是为上策。
两人观点迥异,但从论辩中可看出:张仪的主张多主观唯心的空想,诸如魏,韩是否同秦国友善,是否愿出兵牵制韩军;尤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,诸侯国是否臣服,均是不可知因素。司马错是从实际出发,知己知彼,提出积极稳妥的办法,既能发展壮大自己,又能在舆论上站住脚。
司马错的攻战策略最终在实战中得到验证,由此也显示了他作为政治家、军事家的冷静沉着和思虑的深邃周密。
这篇文章几乎全由人物的论辨语言构成。随着语言的展开,各自的观点也升始激烈的交锋。这里,没有画蛇添足的行动描写,也没有拖泥带水的细节构绘。文字处理得干净、洗炼。二人的论辩语言也始终平实、直朴,并不在耸人听闻的夸饰之词与纵横排算的激昂之气上争胜负,而只在实质性内容上论英雄。这种艺术表现方法,同样很好地表现了张仪的迂阔和急干求成,也很好地塑造了司马错这一“战国中求实落经济”(林云铭《古文析义》)第一人的政治家形象。
结构的精巧、绵密、完整亦是文章的一大特色。文章始以“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”一句交待了事件的起因,并营构出一个严肃的宫廷辩论的气氛。继之双方互陈观点。最后以定蜀的结果对双方看法的高下作了最后的裁定。事件发展的客观顺序始终是文章的线索,在叙述中,作者并未显露主观的褒贬、抑扬等态度,来打破这种结构的完整性,但作者的倾向性又尽包融于这—结构之中 司马错的多谋善断、料事如神为后世描写能臣贤相开了先河。就这点看,金圣叹以为司马错是诸葛亮形象的“粉本”,是很有道理的。